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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純文學】《窗年》(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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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水、越來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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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1 12:01:5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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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家,就紧临着隔壁高中的篮球场。做为一个在家工作的画家,他特意把工作室放在小公寓唯一有窗子的房间,这样一来,至少工作累了能抬头看看窗外,不过他那间才二层楼的高度,说高其实不高,说低嘛可也是有摔得死人的潜力,于是迎面他没办法看过学校快四层楼的活动中心,往左就只是校舍和宿舍,右边被隔壁栋完全挡住。


  所以,他不是往上,就是往下看。通常都是往下的。因为往下看就是球场,会有很多学生在场上活动,能让他画上许多速写。只是他住在这里五年多了,速写过几百几千个人,没有一个人抬过头发现他在往下看。所以那些人,全都是没有脸的,虽然二层楼近六公尺的高度,因为他视力不错,其实是勉强能看清个七八分的。


  不过就楞是没人抬头。

    *    *    *


  他刚到学校就注意到那扇不是很寻常的窗子了。那时他们都是小高一,规矩的穿著制服晒着有些毒辣的秋阳,他眼珠子转了转,就转到旁边那排民宅去了。他们学校和民宅是邻居,怎么想怎么神奇。是时,举目所见所有窗子都紧闭,玻璃隐隐反射天空,就只有那扇,白色建筑的二楼有扇窗子开着,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看见风扇在转动。


  奇怪的不是窗子开着,奇怪的是有个人在往外看。集合的操场有些距离,人脸那样小的东西是看不清的,他只是大约的猜测着,是往他们看过来的。


  教官闪进视线,他赶紧转头看着前方。


  他后来有空就看看那窗子,每次他看,总是开着的,有个人在窗口看着外面。那次体育课打篮球,总算是让他稍稍的,和那个人搭上些线。事实上也没什么,就是他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从篮球场凭他视力就能看个七七八八,那个人大学生模样,偏瘦,长相很让人舒坦。对方楞了楞,然后也抬手挥了挥。


  就是这样而已。


  同学问他在跟什么东西挥手,他笑而不答,大喊着打球啊打球!就把人的注意力转移走了。

    *    *    *


  隔壁学校的开学典礼他也看了五年,都没什么大变化,不过今年有了点异样。有个人抬头了。是男生,从制服上的领带就能看出来了。那次看不清长相,不过有次他边速写着学生打球,视线边缘忽然就有东西动了动,他定睛一看,从发型看起来,应该就是开学典礼抬头的同一个人,笑着在跟他挥手,笑得很阳光很灿烂,就是满身活力的样子。他一会才回神,也抬手挥了挥,然后开始速写。总算在对方拖着同学走前,能把那个笑容保留一个小角。不过没关系,他记着的。


  后来他知道那个学生是住校生,因为对方总会在晚上九点十分那个钟声响完之后出现在他窗下那个小路--他知道那通往他们学校的边门--然后抬起头,很阳光的朝他笑着,挥挥手。他也会朝他挥手,笑着,但心里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    *    *


  他是住宿生,晚自习结束后肚子饿时,他总会从小门出去,这时就经过那扇窗下。要是窗户开着--十次里有九次这样,剩下那一次他会站着等窗户开--就朝里头的那人挥挥手打招呼。对方总会笑着响应。其实他这样抬头会被路灯刺到加上对方背光,他是看不清表情的。只是他心里硬是认定,对方是笑着的。


  他们就这样挥过来,又挥回去。每次他上体育课、每次他放学、每次他出去买宵夜、每次他买完宵夜回来。他一定朝那个窗子挥手,笑着的,看那个人也笑着朝自己挥回来,就觉得心跳加速,心情好像飞起来一样。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在跟什么东西挥手,身边的人看久了当他有病也就不管了。


  随便就是这样过了两年。他们除了挥手,没有任何交流,他最多也只知道窗子里的人很晚睡,他十一二点溜到洗衣间洗衣服,透过大格子的墙,还能看见那扇窗开着,灯还亮着。


  时间很快、很快。大学考就这样逼近。那天是周五,学校是四点放的学,他一如以往和一群同伴吵吵嚷嚷的来到了球场。那扇窗也一如以往的开着。不太一样的是,窗子里的男人不是坐在窗边,而是两只手肘放在窗抬上,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他挥手,对方像从发呆中回神一样,隔了一下子才抬手挥了挥。有点儿奇怪。他蹙着眉看着。忽然对方打手势让他别动,然后消失在窗子前。同学看他站在原地不动凑了过来,和他并着肩看向同个方向试图弄懂是什么东西吸引他全部注意力。这次他没有把人拉开了,他想弄懂到底怎么了。


  然后人又突然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往外,或说往他的方向抛来。


  纸飞机?他楞楞的看着那架白色的飞机平稳的画着弧线朝他而来,忽然一阵风,飞机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他跳了起来,开始追。


  纸飞机稳稳的落进他手心。他转头回去看那扇窗子,看见男人撑在窗上向外探看,似乎很担心的样子。他举起飞机,摇了摇。


  那个人深深的微笑,其实他现在距离远了几乎是看不到,可他就是这么认为。


  用肩膀不算粗暴的撞开贴过来的同学,他摊开那张纸。

    *    *    *


  跟那个人你挥我挥的也随便挥过了两年啊。他这天整理着自己以前的速写涂鸦,苦笑着发现怎么画得都是同样一个人。真是的……他摇了摇头,把图理了理,坐下来开始画素描。画得不是谁,还是那个笑容很漂亮的孩子。孩子吗?其实也不是了,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其实只有短短的两年。


  其实这几年除了挥手也没什么其它交流不是。除了对方住宿以外,好像也就不知道什么事情了。知道他总吃同一家的宵夜算吗?慢慢打出轮廓,在脑中清理着记忆,又是忽然回到他们第一次视线交错时,看见的那个笑容。精准的灰色渐渐铺满纸面。


  时间很快、很快。他知道大学考的时间近了,不过还有另一件事。和他父亲约定的时限到了,他得搬离这里……


  那天是周五,其实同时是他父亲开着车来把他所有东西搬走的日子。他站在已然空荡荡的室内,看了看,然后走到窗边。那窗子其实就他腰高,他把手搁上去,向外张望。时间还是三点半,他父亲先走了,他说还想待一会,硬是留下。半个小时的呆很好发,直到那人向他挥手他才猛然回过神,也向对方挥手。他的动作是有点迟缓的,虽然压在心头上的情绪还不是很分明……对方没有向平常一样继续和同学打闹,而是直勾勾的凝视着他。


  他打手势让对方别动,然后在疑惑的目光--只是猜测--下,转身冲向客厅。他的画夹放在那里,里面有--他记得--那幅几乎全凭想象--的素描。拉开包包的拉链抽出画夹,他心急的翻找。有了,在这。把画夹随意放在一边,他拿出常用的蓝色铅笔--他喜欢那个颜色--在纸的一个空白处写着。然后他想了想,动手把图,折成飞机。


  没有用很久他回到窗边,把纸飞机朝那人扔了过去。他小时候玩纸飞机很厉害,他希望自己没有退步。纸飞机画着肯定的弧线飞翔,忽然一阵风起,顿时偏了航道,他紧张的握住窗框。对方拔腿就跑,追着飞机去了。过了一会,在那人手里向他挥舞的,赫然就是那只飞机。


  他笑了。深深的,打从心里感到开心的笑着。然后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没有等对方再次抬头,他关上窗,往家门走去。

    *    *    *


  他看完抬头时,窗子已经关上了。看着那扇窗子,那总算在他眼里关上的窗子,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用的是毛玻璃……也就是说关上了窗户是什么也看不见的。这样说起来,冬天那个人也是开着窗吹风啰……他感觉自己眉头皱了起来,摇摇头,他再次看向手里的画。


  那是一幅素描,大处清楚小处模糊,似乎画得不是很有把握,不过肯定的是,画的就是自己。严格来说是不像的,但是整体的气质,像得让人发毛。这句话是凑上来的同学讲的,他挑眉揍了对方一拳,把纸对折再对折收进口袋,拖着人回到球场。


  只是这天他的表现不是太好。因为他老想着纸上的蓝色笔迹,用流畅容易辨识的笔触,写得只有四个字:有缘,再见。


  隔天窗户没有开,第二天也是、接着第三天、第四天……等到他毕了业上了大学,离开这个地方,那窗子都没再开过了。

    *    *    *


  「若老大!」一个女孩兴冲冲得踩着高根鞋推开了若水办公室的门,他从文件里抬起头,心里一千零二次感叹这个女孩超乎常人的平衡感……你见过有人踩高根鞋还能短跑的么!


  「晴雅,有事?」其实他有些不高兴被打断,「别瞪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女孩面有得色的把一张卡片按在他桌上,「答啦!」


  他将信将疑的低头,这女孩是他表妹,认识一辈子的不会不清楚她,小妮子性子活泼还有些太活泼了!拿来现宝的东西实在是……不过他定睛一看,一下子傻了。


  「嘿嘿,若老大,晚餐请我这张就拿去!要不我带走啦!」晴雅奸笑着要去抽回来,若水迅速按住,「行,这留下!」


  晴雅欢呼起来,要不是穿着高根鞋她真想跳起来!要知道她这个表哥小气得很,偏偏手艺好,蹭顿饭都得千方百计让他欠人情才肯!


  晴雅轻快的蹦了出去--还不忘把交代的东西收收该留的留该拿的拿,做为秘书这妮子就活泼了点,手脚还是很利落的--若水看着她出去,摇了摇头把卡片拿到手上。


  那是一张不大的卡片,要是跟一堆广告单一起塞进邮箱就会被掩埋的那种明信片大小,印得是图画的局部,事实上是个窗框的素描,用炭笔很精细的勾勒着光影,似乎是阴天的光吧,对比不很分明的,左上角,窗子外面,已经到了卡片的边缘,似乎画着篮球场的线条……不过这些个细节他都是稍后才注意到的,因为他被一个东西吸引住了,一个每张图都得有的要素吸引住了。


  是签名……


  轻灵的在右下角,柔和的蓝色他再熟悉不过,圆弧的弯转写意若水,挑起的收尾有抹放松的舒适。旁边的数字标注八年前。他高中的时候。


  放下卡片,一股失而复得的虚脱感传遍他全身,一切都褪去,只剩心跳的鼓动不能更清晰的敲打着。一下,又一下,绵连不绝正如他午夜梦回的想念……


  不会、不会错的。这个签名他看了一次又一次,不是这张卡片,而是在一张已显陈色的纸上,那纸上,一样用的是炭笔,描绘的是一个少年刚脱稚气的笑容,亮亮的,像雨后的阳光,而除了那个,还有用一模一样清浅的蓝,所写的四个字。

    *    *    *


  不少人问雨望,「窗年」这个展名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展出的都是炭笔的素描?为什么他八年前的作品占了那样大的分量?最后,是老在画面里出现的少年,是谁?


  他总是说,那是一段他老望着窗外的时间、因为那个时间里没有什么色彩,因为那段时间,就在八年前。然而最后一个问题,他只是微笑摇头,说一声:「我不认识。」


  画展开幕以来,也过了两天了。第一天稍微热闹后,接下来就迅速的冷清,然而依然可见三两人在一幅幅的画作前伫足,低声与同伴讨论,或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清雨。」一人轻拍他肩膀,回过头原来是他的好朋友愁年,当然这是创作的名字。他自己用的是清雨,事实上他的全名就是清雨望,所以也还算本名吧。


  「愁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愁年最近在国外,两个人常用网络联络,从听说他要开画展就没日没夜,只要他上线就嚷嚷着要回国,现下总算是出现了。


  「嘿嘿,老实说,刚下飞机。」仔细一看,愁年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估计是时差搞得。


  「还真是辛苦你了。」雨望摇了摇头,微笑道。


  「还好啦!你开画展我可是拚了命的推开工作连夜赶快回来的!」愁年笑嘻嘻的说,「你现在做什么?」雨望忍着笑,「自由作家!」


  「亏你理直气壮……」


  「好啦,刚刚啊,有个人把我叫住问我认不认识画图的人,然后……」愁年递了一张折了几折的纸过来,雨望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自己以前常用的纸,事实上现在挂在墙上的作品, 有很大部分都是用相同的纸画的,只是自然保存情况好上很多,「他叫我把这个给你。」


  「这个是……」雨望接了过来,「不知道,我没打开来看。」雨望低头看着那张纸,边缘都磨损了,折线很深,他眼尖的看出是卡片的大小,也就是说原主人……把它放在皮夹里。不过除了折成方块的痕迹,还有别的折痕,虽然很淡了。


  斜斜跨过纸张的痕迹,隐隐勾起一个他一直小心守护的记忆……


  「打开嘛。」愁年戳了戳他,雨望点点头,小心的摊开--那个折线实在太死,都起毛边了--然后他一楞。


  「这个是你的图吧……为什么会……」愁年话没说完雨望就抓住他手臂,「那个人呢?在哪?」


  「呃……」愁年很少看他这样,楞了楞。


  「他在哪里?」雨望焦急的又问了一次,「嗯……我碰到他的时候在门口附近……要是出去了应该还不会太远吧……」。


  「谢了。」雨望匆促的道谢,然后冲了出去。


  「欸!清雨!你……」愁年小声的想叫住他,不过雨望完全无视了他。

    *    *    *


  若水照着卡片上的地址来到了展场。这个地方在闹区的边缘,附近不是书店就是咖啡厅或画廊,显得相当有文艺的气息,空气也是安安静静的。


  「好漂亮的地方……」苦笑着自言自语,其实他真的和这种地方不是很对盘。


  门开着,门边贴着大张的海报,就是卡片那幅的全图(若水猜想),两个很漂亮的蓝字,依然是那种温文的色调,衬在浅褐的底色上,内敛得写着「窗年」。他几乎确定了。


  跨过门坎,就好像走进了过去的时间。室内相当暗,透着昏黄的岁月感,图画随意的分布在墙上,用方形的光线框出了区域,就像……透过窗子向外望一样。


  入眼的几乎是全然的素描,速写围绕着已然完成的图像,错落着精细与粗放,光线规律而缓慢的移动,就像时间的流动一样。


  有件事情他很难不去注意。那就是图像绝大部分……画得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少年,也许笑也许怒,虽然面容都有些模糊,却……


  和当年的若水像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忽然想起收在皮夹里的那幅画。那幅曾经是一只纸飞机的画。白色纸飞机衬着蓝天的图像,在记忆里依然栩栩如生。


  丢纸飞机的那个人……还记得吗?


  他注意到一个和自己擦身而过的人,背着一个不算小的旅行包,看那个神情,不是来看展览,而是找人的。


  个人画展,还能找谁?


  「先生……不好意思,耽误你一下时间。」他出声唤,那人疑惑的转头,若水向他肯定的一笑,对方于是转身面对他,「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认识开这个展的人吗?」


  「哦,他是我老朋友。怎么了?」


  「那太好了……请稍等。」他惊喜的微笑,低头去翻自己的皮夹,拿出那张折成卡片大小的图,「能够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他吗?」


  那人眼睛转了转,「哦,好呀。」


  「谢谢了。」他把纸交出去,然后目送那人离开。他没有在展场里待太久,毕竟给许多自己看着的感觉,真的满奇怪的……


  他边看着旁边的街景,边往前面走下去。这附近有些难停车,他不得不开过了展场。


  开着车再次经过画廊时,他看见一个人冲了出来,身形瘦长,微喘着狂乱的扫视四周,像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差一点,若水会直接开过去,不过,这就是缘分吧,让他注意到那人手里捏着的东西。


  是纸,折了很多折,有着年代的纸。


  他猛的踩下剎车,正好就在那人眼前。对方有些错愕的抬头。


  视线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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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裡是最開始的結束,後面是混字數的篇幅(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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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望很快的绕着不算大的展场跑了一圈,照理说那个人不该走远,但是不知道愁年是什么时间碰到的,他深怕又要就此错过。心跳很急,不只因为对他稍嫌剧烈的运动,更因为情绪的狂澜。


  确定人不在里面,他忽然觉得有些晕眩。出去了么……这下子,该不会……奋力抹去脑中负面的想法,他冲出场地来到街上,白天的阳光让他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还是努力左右张望。


  运气好的话、还有缘分的话,那……


  一台车悠闲的从旁边开来,原本雨望没去在意,但是那台车却忽然猛的剎在他眼前,甚至,他觉得自己听见了剎车的抗议声。


  反射性的抬起头,然而特殊的玻璃让他只看见背后的街景和自然倒映在车窗上。他楞了一下,左右看看。好像没有什么能让车停下的理由啊……难道!


  他走近那台车,轻轻敲了敲车窗。他稍微制造了一点影子,于是看见驾驶坐上那个人微笑,然后车窗带着马达的小声响慢慢降下来。


  「请问……这个是你请人转交的吗?」车窗完全打开后,雨望举起手里的纸,问。这个人的笑容他很熟悉……只是,他还不敢肯定。


  「没错。」对方还是笑着,很阳光很爽朗,又有些邪气,声音略沉而温润,带着自信和笑意。


  「你是怎么得来的?」


  对方低声说了什么,雨望没能听清,于是稍微靠近他,「不好意思,可以再说一次吗?」


  对方重复,仍然很模糊,他只得再靠近些,人已经倚着车门,只是还没出声,就忽然一支手伸出来按住他后脑,对方清爽的气味迎面而来就是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唇上。


  雨望僵在当场。


  「找到你了……」往旁边凑在他耳边呢喃,雨望听得出声音里的欣慰,「上车,我们有很多事可聊,对吧?」

    *    *    *


  若水几乎一瞬间就认出对方。不会错的……对方楞住的神情他看了三年,就算不清楚,也还记得那个感觉。以前这个家伙老望着窗外发呆,每次他挥手,都是这么个瞬间的呆楞。


  他停着车--也不管会不会碍到交通--勾着深深的笑意看那人回过神,先是疑惑,然后眼里闪过一抹期待,迈步向自己来。


  敲车窗的力量放得很轻,若水清楚看见对方眼里的迟疑,停不下笑意,他按下电动开关,随着车窗缓缓下降,那人的面容明白的展示在他眼前。一双微微透着褐色的眼睛,应该是现在正好迎着光吧,亮采采的竟是恍若琥珀的色泽,只是稍深,但那种圆润的透亮却是不变,相当夺人眼目,五官并不是特别凸出,但也是足以让人记住,头发有些乱,看得出发稍褪成浅褐,再加上过于纤瘦的体型,若水很快的下了个结论:这个人,要不是三餐不定时,就是随便吃!


  「请问……这个是你请人转交的吗?」车窗完全打开后那个人拿起手中的纸,怯生生的问。声音很柔软,带着一点点稚嫩,看对方犹豫又期待的样子,真的有点挑逗他的神经。


  「嗯。」他只应了一声,想看看那人的反应。从眼神他就知道,对方还不肯定。


  「你是怎么得来的?」他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故意把话含在嘴里,果然对方靠了过来「不好意思,可以再说一次吗?」


  他重复,仍然故意压在听不清的音量,看着男子倚上车门,总算是意义上的来到他「面前」。


  没给对方开口的时间,他抬手抚上那人后脑,迅速贴上那双看上去柔软诱人的唇瓣。


  尝起来有画纸和炭笔的味道。


  然后他偏头凑到男人耳边,「找到你了……」他几乎无法抑制心里那鼓狂喜和欣慰,总算是找到,总算是……「上车,我们有很多事可聊,对吧?」


  指尖轻轻抚过对方面颊,他抽回手开了锁,那人眨眨眼睛,一个字没有说绕过车头到另一边,开门坐进来。


  若水轻柔的起动,反正他整个下午都是闲的,索性用悠闲的速度在大街小巷里打着转。好一会两个人都没有吭声,然而车内的空气却并非尴尬,而是沉静,像夏日午后一场午觉,慵懒而让人心满意足。


  「你比我想象中的,好看多了。」若水随意的道,不过这句话是真心的,「谢谢……不过我好像画的不是很像你呢。」旁边的画家摊开手里的图,若有所思,「虽然很努力揣模了……不过似乎只沾到边呢……」


  「哪里的话,我给很多人看了,每个都说像。神韵很像。」若水摇头。


  「过奖了……」似乎是个不太习惯被称赞的人啊,瞧他不自在的,若水边看路况边分神偷瞄对方反应,「你叫什么名字?」


  「清雨望……干净的清,天气的雨,祈祷的望。」


  「你这个介绍还真不好理解……」若水笑起来,「很适合你。我叫江若水,其实我觉得满难想错的,你说看看?」


  「嗯……地理现象的江,譬喻的若,物质的水。」雨望略一思索,很快的说。


  「我就当你弄明白了吧……」若水开始绕第二圈,「啊,你那个展览,没问题吗?」


  「应该是没关系……啊,抱歉。」话说到一半雨望手机忽然响起来,他很快的道歉,若水只是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雨望掩着话筒弯身,音量压得很低,若水伸手转小的音响的音量,前者很快收了线,「呃,谢谢。」


  「谢什么……嗯,可以问一件事吗?」


  「请问?」


  「为什么……给我那个之后……你就……没有再开窗子了?」若水勉强着讲完,只希望自己语气不要透出太多……太多什么?


  「哦……」雨望眼神迅速暗了下来,「我跟我父亲约好八年,这八年间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那次给你这个……」他抚摸着纸缘, 「其实是我待在那里的最后一天了。我搬走了。对不起。」


  「欸,有什么好道歉的。」若水摇摇头。他以前一直很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既然只是搬家,那他就放心了,「是说,你到底都在窗子旁边看什么呀,我们学校的篮球场,很好看吗?」


  「不是、不是篮球场好看,是……那个……」雨望支唔起来,「什么?」停红灯,若水扶着方向盘转头面对他,疑惑的微微皱眉,发现旁边那个家伙,竟然在脸红。啊啊,好可爱。笑在心里,若水表面不动声色,然后雨望豁出去似的叹了口气,「……你啦。」


  「啊?」若水装做没听见,「你,我在看你!」雨望翻翻白眼,提高到普通对话的音量,甚至稍微高了些。


  「别不好意思嘛--」轻笑起来,若水认认真真的看进雨望双眼,「我啊,也一直在看你喔。」


  「你发呆的样子,真的很好玩,对,就像现在这样。」绿灯了,若水踩动油门,伸出一只手揉了揉雨望的头,把他原本就有些杂乱的头发弄得更像鸟窝了。

    *    *    *


  从他后颈绕到颊上的指尖带着淡淡的疼惜和浅浅的宠溺,和着对方笑进眼角的温柔让雨望有些错愕,但如此近似于情人间的言行他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所以他绕过了车头--这是一架银灰色休旅车--来到副驾驶座,开门坐进去。


  照理说很少人会随便搭上一个陌生人的车--尤其对方还强吻过你--不过,雨望真的不肯定,他们之间,算是陌生人吗?


  并没有真正打过照面……然而,三年的默契,明明已经在他生命里留下再也无法磨灭的痕迹……他坐在座位上,轻抚着手里的纸,偷偷瞄着车子里的环境。


  现在的车速很悠闲,车子里流淌的音乐称不上小声,然而要谈话应该也不至于听不见对方的声音,所有东西都井然有条,不显得杂乱却也包含着人生活会留下的各种小细节。他把视线转向神情轻松的驾驶。


  是个漂亮的人呢。因为就放在方向盘上,雨望首先注意到那双修长带着骨感的手(其实他自己的手也不差的),笑容隐隐消失在嘴角,雨望才感觉这个人其实是很深沉的,然而轮廓以男性而言算是纤细的吧,看得出体格相当好--至少比他自己好上一节啦--至于漆黑的眼睛……刚刚已经在他眼前放得很大了!一头黑发被他剪得有些短,有点像刺猬一样,不过黑得很彻底,不像他那种褪色的样子。


  当然跟八年前比,绝对是变的成熟,还有些世故,算一算原来也是快三十岁的人啊……


  在沉默里只有音乐安静的飘着,好一阵子两个人都没开口,但就像他们从前你挥过来、我挥过去那样,是一种无需语言、也没有任何压力的陪伴……


  「你比我想象中的,好看多了。」一个轻松的句子完美的打破了沉默,他有些讶异的抬眼看向对方,「谢谢……不过我好像画得不是很像你呢。虽然已经很努力揣模了,不过似乎只沾到边呢……」他真的努力过,不过实在没办法。


  「哪里的话,」对方摇了摇头,「我给很多人看了, 每个都说像,神韵很像。」神韵很像。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论他的画。


  「过奖了……」他有些不自在。他不太习惯让人当面的称赞着。


  「你叫什么名字?」等到对方问起,他才想起他们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清雨望,干净的清,天气的雨,祈祷的望。」这串微妙的说明是某天三五好友的聊天里给搞出来的,他也就这么用了好几年。


  「你这个介绍还真不好理解……很适合你。我叫江若水,其实我觉得满难想错的,你说说看?」若水,这样漂亮的名字啊……的确,就如水一样,柔中带刚。


  「地理现象的江,譬喻的若,物质的水。」


  「我就当你弄明白了吧……」若水很无奈的笑起来,雨望注意到他们已经开始绕第二圈了,若水似乎在转圈子。


  「啊,你那个展览,没关系吗?」


  「应该是没问题……啊,抱歉。」手机忽然响起来,其实他原本没有打算接,但翻出来一看是愁年,就想起来自己把他丢在展场了……幸好对方只是耸耸肩表示不在意。


  「喂?」


  「清雨!你跑哪里去了?」一接通愁年就嚷起来,雨望在心里苦笑。愁年大他个几岁,跟他的互动模式就像保护家里妹妹的哥哥一样……欸,不对,自己也是男人呢。


  他注意到若水不动声色的转小了音响的音响,于是投去感激的一瞥,但对方似乎没注意到,「小声点……我找到人了,现在……嗯,总之很快就会回去了,麻烦你顶一下啰。」


  「欸!什么啦!清雨!」在愁年的抗议声中他迅速的按下挂断键。


  「呃,谢谢。」他再次道谢,「谢什么……」若水笑着摇头,「嗯,可以问一件事吗?」


  「请问?」虽然若水到目前都表现得很轻松,但雨望隐隐感觉,他要问的那个问题,似乎是个心结……


  「为什么……给我那个之后……你就……没有再开窗子了?」若水问得很犹豫,语气里隐隐带着一点点的抱怨,雨望看着他。


  是啊……莫名奇妙失约的人,不就是自己吗。雨望苦涩的想着。原本是不希望自己再挂念了,虽然事实证明……完全没用。


  「哦……我跟我父亲约好八年,这八年间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那次给你这个……」他知道自己开始玩那张纸,没办法,他太习惯手上有东西,「那次给你这个,其实是我待在那里的最后一天了。我搬家了。」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告诉你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我以为我们的缘分薄弱……


  「欸,有什么好道歉的。」他没想到是若水松了口气似的笑了起来,一瞬间,很灿烂。不,从看到他开始,扣掉刚刚若水一直笑得很灿烂。雨望忽然想起他一句「找到你了。」


  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找吗?


  「是说,你到底都在窗子旁边看什么呀?我们学校的篮球场,很好看吗?」没料到若水问这个,要是雨望嘴巴里有东西铁定呛到--还好没有。


  「不是、不是篮球场好看,是……那个……」这个时候恰好碰上红灯,看着若水调过视线,两人视线相接,他更开不了口,「什么?」应该不会是错觉,若水的声音里带着些微调侃的笑意……雨望叹口气,「……你啦。」


  「啊?」


  假装没听到……「你,我在看你!」他用力翻白眼,试图掩饰尴尬的情绪。是错觉吧,这种对话……怎么有点像告白……


  「别不好意思嘛--」若水收住笑,投过来的眼神专注……而且热烈,「我啊,也一直在看你喔。」放轻了尾音,若水柔和的声音就有那么点调情的意味。


  什么?雨望一下子有一点无法消化,「你发呆的样子真的很好玩,对,就像现在这样。」若水笑着伸过手按到他脑袋上揉了揉,动作里满满的宠溺让他不由得楞住。


  多久了?多久没有和另一个人……有如此亲昵的互动了?摸头这种动作,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觉得舒服享受吧,但是……


  他乱了,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理不清,只是很明白的感觉,若水的掌心,很温暖。


  「回神哪。」若水很有趣似的轻笑起来,因为绿灯了,他抽手回去。一瞬间雨望想叫他不要,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们已经绕了六圈了……要不要你停车进来坐?」雨望看着熟悉的门口六度出现,忍不住开口说。虽然从这台车就知道对方不会穷,可油钱还是钱啊!


  「其实是我绕了六圈都没有位置可以停下来啦。」


  「啊?早说嘛。」雨望没料到是这个原因,还以为这个人就爱这样绕着「你停到后面来吧,前面的小路口左转。」


  「你真好。」怎么怪怪的。


  「别客气……有点窄,要下去帮你看吗?」他们那个停车场,就只有他没在里面对任何一台车造成损害--不是他技术好,而是他没有车。


  若水看了看,「不用了,我老家车格局促多了,我都还没碰过车呢。先下去吧。」雨望迟疑了一下,虽然有些担心,还是照做了。站到旁边就看若水俐索的回转、倒车,还真没有吹牛,很快就稳稳的停进格子。


  「嘿--呦。」看着一个大男人奋力从两台的间隙钻出来,还真有点儿好笑。雨望微笑着向若水走过去。


  靠近了才觉得他体格真的很好,看来那三年的篮球是没有白打了。抬头看着若水,雨望心想。他们两个差了半个头左右的身高。


  后来他们没有聊太久,若水就说还有约,又走了。临走前向雨望晃晃手,「手机借我下。」


  「欸?」要干么……他奇怪归奇怪,还是乖乖掏出手机交出去。只见若水很熟练的开了键盘锁键进一串号码,按下通话,等了一会挂断。


  「我的号码。」把手机塞回他手心,若水又摸摸他的头,「我怕又不小心搞丢你。」凑近他,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然后在雨望反应回来前,挥挥手溜了。

    *    *    *


  「回神哪。」若水被雨望瞪着眼睛的表情逗乐了,抽手还不忘「好心」把人叫回来。


  注意力转回路况,他并没有注意到雨望露出的复杂神情,只是继续绕着,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其实,对若水而言,光是雨望在他身边,他就很满足了。怎么说,毕竟是找了八年的人啊……得好好犒赏晴雅那妮子了,他想着。


  「我们已经绕了六圈了……要不要你停车进来坐?」其实若水没有去在意他们究竟开了多久,反而是雨望看了看窗外,忽然道。


  「其实是我绕了六圈都没有位置可以停下来啦。」这点他也满无奈的,这地方怎么回事,路上行人够少,路边停车够多,人都躲车里去了是不。


  「啊?早说嘛。」雨望听起来有些傻眼,「你停到后面来吧,前面的小路口左转。」


  「你真好。」


  「别客气……有点窄,要下去帮你看吗?」看对方无奈又有些窘的神情,若水就乐起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拐进那巷,再过一个弯似乎是直接通到这排连栋屋后面的吧,一家都有两个格,不过还真是窄得可以……「不用了,我老家车格局促多了,我都还没碰过车呢。先下去吧。」但是对若水而言,还用不着帮忙。雨望很快开门下去。


  「嘿--呦。」车格子小,真正困扰的其实就只是人很难从车子里出来而已。看雨望靠过来,若水便向对方走过去,再跟着从后门再次进入展场。


  时间其实有些晚了,因为答应了晴雅让她蹭饭,若水无法久待。不过呢……「手机借我下。」雨望只是楞了楞,一接过来他迅速开了键盘锁--虽然是不认识的款式,但很少有科技用品他使不起来的--然后用对方的手机拨了自己的号码,感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再挂了交回去。


  「欸?」看对方好像没搞懂自己干什么,若水索性直接把东西塞回他手心,然后摸摸他的头,「我的号码。」再趁雨望呆住把对方拉向自己,在雨望额上轻吻,「我怕又不小心搞丢你。」


  挥挥手,带着停不下来的笑意,他很快离开。暂时,这样就够了。光是知道两人之间还有缘分、还能再见,他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    *    *


  后来有次是雨望让若水拐到家里吃饭。


  「晚安……」若水一开门就看见雨望干笑着站在家门口,「晚安。饭已经好啰,进来吧,」他往一边让开了位置,「鞋子要脱……拖鞋在那。」他家里是类似日式的空间,扣了玄关其它地方的地板都比外面高了点。


  「哇喔……若,你家好漂亮呢。」雨望环顾四周,回头向正关门的若水道,「是么,我是只分得出整齐跟杂乱啦。你可以逛一下,我进去把东西拿出来……啊,在客厅吃可以吗?」关好门若水路过雨望时顺便揉了揉他的头。若水这个动作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变成习惯。


  若水家里,跟他的车、他的办公室还有他这个人一样,很简单、很清爽,没有太多不需要的东西,却也并不冰冷,而是很恰当的守在那个分际上。雨望顾着看,结果是若水敲敲他额头问了第二次,他才回神道没关系,然后乖巧的跑到沙发上去坐。


  「希望你不太挑食……忘记先问你了。」若水从厨房出来时端着两只盘子--他虽然不讨厌做菜,但对洗碗没什么好感--然后把显然比较大份的放在雨望眼前。


  「我是没有什么讨厌的食物……不过……」雨望看看自己的,再看看若水的。


  份量也差太多了吧!


  若水把餐具塞进他手里「吃就是了,真的吃不下我会接收的。」


  结果雨望全部吃完了。不是他饭量大,而是实在太好吃了,舍不得剩。


  「其实你吃得完嘛,那是一人半的分量喔。」若水瞥了眼他空空的盘子,笑着说。


  「我平常不会吃这么多……你的手艺太好了。」雨望笑笑,端起盘子往厨房过去。


  「喜欢吗?」走开一段,雨望听见若水在他身后喊。


  「喜欢啊。」


  把盘子放进水槽,他才发现若水也进来了,从他背后越过他把自己那份也放进去,然后顺手搂住他,亲吻他后颈,「喜欢的话,以后都吃我家的饭吧?」若水低声说着,「我会把你养胖的,现在这样都是骨头不好……」


  雨望的回答只是转身,抬头看着若水,「我妈试了二十多年都没成功,你可以……」试试看。他的话尾消失在若水温柔的吻之中。


  八年前结的缘,八年后续的缘。一个追寻,一个等待,这次,希望不再分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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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打END是種幸福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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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1 18:38:18 |只看该作者
开始还不知道括号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意思,看了文然后顿悟了……
很好的文,感觉很温馨,没有什么华丽的描写,但是文章却很美。
个人觉得遗憾的就是……为什么是两个他………………
别以世俗的观念来看狐仙! 谁说狐仙都是母的? 本大人可是男的! 尼尔能玩成这样将军就没有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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