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忆

八云零

林中，小路上，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正顺路走着，一身素袍上印着八卦的符纹，他面容清秀，有点仙风道骨；如墨的长发用白布束起，在身后留着一个长长的马尾。
“沙沙……”路边的树丛里发出点点声响，男孩感觉到了，有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妖气飘散在空气中，他拔出腰间佩剑，喝道：“何方妖孽？”
“沙沙……”声音更近了……
男孩握紧了手中的剑，也等待着妖怪的到来。
可并没有什么恐怖的妖怪，走出来的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她很漂亮，只是……没有头上那一对毛绒绒的兽耳，没有身后一条细长的尾巴，没有身上的……那些伤口伤口，那会更完美吧……
“救……”那女孩只说出了一个字，便昏倒在地上。
“伤的不轻啊……”男孩皱皱眉，女孩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那样惨重；血已经把她的衣裳染红大半……
“我得救救她！”男孩下了决心，双手在空中挥舞着，画出一个个符纹，最后符纹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法阵，从法阵形成的一瞬间开始，周围的水气竟开始往法阵恢集，渐渐的成了个一人大的水球。
“水润……”男孩控制着水球，将女孩装下，并不断维持着法阵的灵力，“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治疗完成？”男孩喃喃道。
渐渐的，女孩身上的伤口慢慢地愈合着，衣服上的血迹也慢慢消失。男孩一直不停地往这水球中注入灵力，因为一旦停止，将前功尽弃……
半个时辰过去了，女孩的身体已经完好如初，男孩收去了法术，女孩与水球缓缓落地，这时男孩也用尽了身体里最后的一丝灵力，水球随着他因脱力倒在地上而散开。
此时，男孩突然想起了师傅对他说过的话：“我们修道之人的职责，便是除妖救人。但不是每个妖都要除，我们要除的是祸妖，就是会祸害人的坏妖怪。每个祸妖额上都有一个罪之印，一定要看好它。切记！”
……
男孩心中突然有点害怕，如果自己救了只祸妖该怎么办？
他伸长脖子往那地上躺着的女孩的额上看去，没有印！
他仿佛缓了口气，接着一边回复灵力一边等待着女孩醒来。
又是半个时辰，女孩眉毛微微一颤，双眼渐渐睁开，她坐起身来，好奇地看着周围，头上双耳一抖一抖的，煞是可爱。
“你醒啦。”男孩从入定中回复，对女孩说道。
“你救了我？你是谁？”
男孩皱皱眉，道：“这话……应该是我说的才对吧……”
“我……我叫离歌……”女孩道。
“我是烨禹，一名道士。”男孩道，“你怎么会伤的那么重？”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出现在这林间，伤好痛……我想找人帮我……其他的一点也不记得了……”离歌答道。
“失忆了吗？”烨禹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离歌摇了摇尾巴，问。
“看起来是个妖精啊……可妖力这么弱……是猫妖？”烨禹托着下巴道。
“猫妖……离歌……是我啊……”离歌轻声道。
“你怎么总跟着我？”当烨禹上路时，发现在身后，总有一个“尾巴”，走了几里，烨禹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去处……所以让我跟着你吧。”离歌郑重地说道，可那一对不时抖动的兽耳和身后摆动的尾巴却破坏了那女孩的严肃。
烨禹摇了摇头，“不行！我可是要去给我师傅送信的，哪有什么时间。而且路上指不定会不会有祸妖呢，万一碰上怎么办？”
“离歌不会倒乱的啦。”“不行！”
……
又是一刻钟，烨禹终于屈服了，他无奈地解下了身后的草帽，戴在了离歌头上：“你的猫耳很显眼啊，最好遮住，还有你的尾巴，否则别人看见我一个道士和妖怪走在一起，不知会怎么想？”
“知道了啦。”离歌乖巧地点点头，说道。
“烨禹，你的法术好厉害啊。”离歌说，“谁教你的啊？”
“我师傅。”烨禹淡淡地说。“哇，你师傅在哪里？我也想学。”
“死了。”烨禹说道，眼角闪过一丝哀伤。
“那不说了……提起你的伤心事……”离歌吐了吐舌头，“烨禹不是说给你师傅送信吗？”
“恩，师傅要洛阳的一个朋友照顾我……”烨禹道，“离歌呢？难道一直跟着我？”
“我……我不知道……”离歌摇了摇头，“走一步，是一步吧……”
三天后，长安街上出现了一对奇异的组合：一个带着草帽的短发女孩，和一个穿着道袍的长发男孩。
女孩看见什么都是那么的新奇，拉着男孩的手满大街跑着，“烨禹，这个发髻怎样？”
“你的头发都没我的长，发髻怎么用？”
“烨禹，看啊，这个手链好漂亮啊。”
“好是好，可是我的盘缠……”
也有的店家会来回上一两句，而无非是说：“女朋友这么活泼，不对她好点将来不会跑了？”
“他（她）才不是我男（女）朋友呢！”烨禹和离歌同时说道，脸又同时红了起来，引来路人一阵轻笑。
“老板，来两间房。”已是日暮之时，离歌烨禹走进了一家客栈。
掌贵看见烨禹一身道袍，忙走去献殷勤，“道师大架光临可真是给小店棚璧生辉。来人！给两位道师大人一间上房！”
“别，别。”烨禹忙摇手道，“我们只要两间普通客房就可以了，我们没什么钱啊。”
“道师亲临哪还有什么要钱的理？你们只管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都不要钱。”店家道。
“我们只住一夜，两间普通客房就可以了，再不然，我只好走了。”烨禹无奈道。
“好，就依大人。两间客房！”店主对小二道。
次日，清早。小二进烨禹房里去打理，可人早已不在，隔壁离歌房里也是如此，只是留下了十几文钱——这一晚住宿所花，以及一张纸条：
“店主，住宿钱已放在桌上，不知数量是否正确。我怕当面您不肯收，所以只好这样了。感谢您的盛情。”
店主看了，摇摇头，“无礼道师数不胜数，像这样有礼的道师又有多少呢？果真是赤子童心啊……”
又是几天，烨禹和离歌走出了长安城好几百里，渐渐的，离歌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在官道上走，反而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山脉。
“烨禹，我们要去哪啊？”离歌道。
“洛阳啊。”烨禹答道。
“可我的不在官道上啊。”
“走官道上的话中途还要经过弘农，而且还要绕半个圈；而这山路因为靠近帝都洛阳所以皇帝大修了一番，可比走官道快多了。”
“可那不是要夜宿山林？”
“拜托，你别耍什么脾气了好不好。再说，这山林风景也不错啊。”
“可是会有妖怪啊……”
“妖怪怕什么？祸妖来了不是还有我这个道师吗？”烨禹自信地说，然后又摘了离歌头上的帽子，露出了那对兽耳，“而且你也不是个妖怪吗？”烨禹轻声说。
走了半天，烨禹已经略显疲态，可离歌依然是一副精神饱满。
“走快点啦，烨禹。”她向烨禹喊道，“开始还说赶时间勒，结果走的那么慢。”
“好啦好啦，天色不早了，也该找个地方休息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山不高，总共就二百来丈，而山路只修了有二百二十多丈，以上的坡不陡，还种了一片竹林，是个好去处。”
“那我们比赛吧，我数五四三二一，我们一起跑看谁先爬到竹林。”离歌笑着说。
“好啊。”烨禹说。
“五……一！”离歌刚数完就登上那台阶，甩下了烨禹，还回头道：“上当咯，哈哈。”
“别跑！怎么能这样啊……”女孩的欢笑声，传遍了山路上，还有一个男孩不时的呼喊……
日已落山，只留得天边火红。时已傍晚了，烨禹也爬上了山。这山上正如烨禹之前所说的，山势平缓，山上竹林静无人；微风拂过，带来丝丝竹叶香。
“才上来啊。”离歌的声音把在那观赏这青幽之景的烨禹给拉回了神，他转身过去，无奈地对离歌说道：“拜托，不带这样的好不好，明明你耍赖我才在你后面的。”
“总之你输咯，按照约定，输了的人做晚饭。”
“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约定啊……”烨禹摇摇头，更是无奈了。
“这能有什么食材来做饭？顶多塞点干粮来垫垫肚子……”
“我才不要吃那干粮那，一点都不好吃。”离歌眉头微锁，道。
“那不吃呗，反正我道师，几天不吃没关系。你妖怪应该也是吧。”烨禹笑道。
“早点休息吧，明天早起赶路。”
已入深夜，倚在几棵竹边睡觉的烨禹双眼微微颤动，他醒了。
烨禹望了望身边的离歌，正躺在地上，身体缩着，看来还是睡的很熟。他微微一笑，脱下了道服，盖在了离歌的身上，起身来，往那竹林深处走去。
走了有一刻钟，现已亥子交界之时。
突然，空气里散来了点点异样，不是人为，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一般不会有人；自然现象更是不可能的。
“有妖怪！”烨禹暗道，转身向里歌奔去。
“醒醒！离歌醒醒！”烨禹使劲摇了摇离歌，离歌揉揉眼睛，说道：“怎么了？天亮了？”
“这里有妖怪，别睡了，以防万一。最好早点离开，加紧赶路。”烨禹道。这时，离歌才发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道服。
“我……我怕你冷，给你盖上了。”烨禹脸微微一红，撇过头道。
“还给你啦，我们妖怪体质可比人类好多了。”离歌把衣服递还给了烨禹，可烨禹神色却是一变。
“怎么了？”离歌问道。“他来了。”
烨禹披上道服，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小妖怪！”
“一个人类，一只……猫妖吗？”从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影，看似是人类的面孔，但从他身上却散出丝丝怨气，额上也有一个如同烙印一般的符纹。
“祸妖……怨吗……”烨禹自言自语道。
“大胆妖孽！休得猖狂！”烨禹从腰间抽出二尺利剑，指着那“怨”说道。
“小鬼，原来是个道术师啊。”那“怨”笑了起来，“只可惜修为太底，不然还是个大补之物。那个猫妖……身上连妖力都没有……不过吃了多少也有点用吧……”
“妖孽，竟就在考虑怎么吃我们吗？”烨禹怒道，“休得在此撒野！”说着，提剑刺去，而口中也念念有词，“离炎！”剑上附了一层朱红的火焰，更是给这一次增添了几分气势与力量。
“花架。”那“怨”不屑道，身形一侧，化手作掌，往剑上一拍，烨禹一个重心不稳，往前一个趔趄。
“去死吧。”那妖怪又化手作爪，向烨禹心脏掏去。
就在此时，烨禹割开食指，血从伤口流出，他血一撒，在空中比划着，空中竟出现一道血符！而妖怪的一爪到符的面前就再也无法往前分毫。
烨禹趁着这机会，继续对空划着，血符渐渐凝成了两个“卦”——上乾下震。最后一点完成时，他轻舒了口气，他轻声说着，同时在这夜空中竟生出点点雷云，虽然只有这个山头大小……
“乾为天，震为雷，上乾下震，即为天罚之！”雷云发出阵阵轰鸣，一道银白的闪电从空中打下，直接轰击那“怨”妖！
刹时，尘起，烟雾遮住了那妖怪的身影，天上的雷云也散开了。
“还是修为太低啊……只落下了一道……”烨禹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
“只可惜一道雷还不足为惧。”在烨禹的身后出现一个阴冷的声音，“你那么喜欢放血……我帮帮你吧……”
“什么……”烨禹刚要转身，发现自己的腹部已经被那怨妖的手给刺穿……
怨妖抽回了手，烨禹双瞳渐渐暗淡了，他的身体倒在地上，只有十分微弱的心跳……
离歌轻轻向烨禹走去，蹲着身子，摇动着地上烨禹的身体。
“起来啦，”她口中念道，“烨禹你只是睡着了对吧，还会醒来的对吧……对吧……”
一滴晶莹的玉露从她眶里流出，落在烨禹身上，流转……她静静地回想着，她感觉自己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是封印，或是枷锁……
“为什么？千年了，自混沌被除之后我们四凶族各群就从来没有在世间出现，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你们还要如此相逼？”
“就因为你是凶兽。”
“这什么理由？因为这个就要弄死我？”
“废话少说，五形锁妖阵，开！”
“恶啊啊啊！给我破啊！”
“该死！”
“它跑了吗？可惜了，如果把它的魂魄附在剑上那一定会是绝世神兵吧？”
“道长，它落入人间，会不会有什么祸害啊？”
“妖力都被封印，这样的废物还能干什么？算了，找其他的剑魄吧……”
……
离歌忆起来了，忆起关于她的一切，她就是……
离歌双瞳渐渐化作暗金色，身形也开始变化着，竟化成高一丈，长三丈的猛虎，只是虎背上森白的骨翼，那样冰冷……
“穷奇大人……”怨妖颤抖着，他根本没有想到过，眼前毫无妖力的猫妖，竟是穷奇，四凶之一……
“蝼蚁。”那穷奇轻声道，虎爪微微一挥，那怨妖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接着，身躯渐渐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回生。”穷奇爪在烨禹身上一点，时间如同逆流，那腹上血洞竟开始愈合，只是片刻，烨禹胸口开始了平缓的起伏。
“忘了我吧，忘了关于猫妖离歌的一切……”爪又在额上一点，清洗着属于猫妖离歌的一切，“离歌”这个名字，可不能出现在他的记忆中啊……否则道家一定会对他不利的……虽然穷奇知道，这是在保护烨禹不受伤害，可心中，一种莫名的伤痛，油然而生……
次日，清晨。仍是那山顶竹林。一个少年倚靠在几株竹子旁，好象睡着了。
又过了片刻，他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起，“又是一个好天气。”他念道，“也该继续赶路了。”
走了几步，他挠了挠头，轻声道：“我好象忘记了什么呢……”
而此时，躲在竹林中，重新幻作半人形的离歌，泪划过脸颊，缓缓落下……
她使劲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但离歌……已经不再是猫妖离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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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风.西尔萨

唉,好悲伤啊,道和妖总是不能和谐相处啊

八云零

第一次写非人类主角的说~依旧是悲剧结尾……

FT老虎君

写得很棒……但被写成猫的阴影始终仍笼罩着我……【喂

幽羽铃岚

依旧是悲剧啊……来顶咯

冰佩

不慎被最后的结局虐到了 [s:133]

八云零

我的文竟然能虐到冰灵？好神奇=w=

夢龙~里库欧思

虽然剧情急了，不过看了，好伤心的啊…
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而且……
嗷嗷…为什么呢…谁说是凶兽就一定要去处的啊QnQ

冰佩

你还没有完全了解我… [s:133]  
看完结局比较悲剧的故事我一般都会感慨一会儿的，但多读几次就不会了。

表扬我就省略，直接说缺点。
我个人觉得最后结局有点仓促，以至于整个文章读起来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迅影索菲亚

还是那么悲惨……
于是我被穷奇的描述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