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华夏奇闻录 贰录：宿命

八云零

壹之前
传说，曾经东陆是没有任何城池的，而没有城池就意味着没有人居住的地方。
东陆被森林覆盖着，并不是没有生命统治这里的，这里的统治者是天空与森林的主宰。我们称呼他们为——翼人。
翼人骨骼中空，身体纤细瘦弱，一个成年翼人的体重都没有一个人的一半重，但这也是为了适应他们的身体，正如他们的名字一般，背生能双翼，可以振翅翱翔！

壹之初
今夜的夜空，尤为黯淡。没有半点星辰，连明月也被乌云所笼。这是人们最讨厌的日子，晚上什么都不能做，除了呆在城市中心的灯火中，其他地方完全是一片黑暗，跑商的人们也不敢在没有一点月光的夜晚走着这般黑暗的道路。
翼族人也是一样，他们比中原人更加讨厌这样无边的黑夜。
而在这黑夜之中，树林间隙，却有着点点光亮。若是有中原人走进，定会大吃一惊：在这树林之中，竟有一大片空地，而在空地里，建筑着大小不一的房屋！
在中原的眼中，翼族身后的翅膀可以飞向高空，在树上建立房屋，他们的翅膀可以将他们送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但中原的人们错了。其实翼族并不能永远飞翔，并不是居住在树上，其实翼族人也和中原人一样，只不过中原人从来没有深入地去理解翼族罢了。
这也难怪，中原王朝的王看见翼族能飞在天空，占有天空，自己却不能。一种名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拥有”的心情在他的心里诞生，于是两国战争便开始了。而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止。因为两国实力相当，战斗始终在两国边境徘徊，于是两国直接都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对方，只能凭借一口之词，做那些十分片面的理解。
翼族人平时的双翼是收起来的，因为要飞起来需要巨大的能量，而这种能量他们根本不具备。想要飞行，只能等到每年的七月，那个时候，天空中的星辰最为明亮，翼族人才可以借助星辰之力，展翅飞翔。这也是之前所说翼族人讨厌这样没有星辰夜晚的原因。
按照体质的不同，两次飞翔的间隔也不同。最普通的就是一年飞一次，也就是十二月，那段时候被称作起飞之日，也被称作星辰之日。而体质好的，可以几个月飞一次，甚至达到……永远飞行！

这里，是翼族风氏的居住地，而风氏可是翼族之中的皇族。在这些房子之中，那间最高，最大，最为华丽的房屋，不，应该是宫殿，便是那属于王的地方。
“王后殿下生了！”殿里，翼族侍从匆匆跑来，对那坐在椅上，手中虽拿着书本，但面色焦急的人说道。而那人，是翼族的王。
“真的吗？快领我去看看！”王激动地说。
“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长皇子殿下。”
“太好了！”王激动地说，之前王后生过两次，但都是女孩，今日终于生了男孩，王位有继，怎能不高兴？
“今天是何日？”王问左右道，左右不答。
王有点生气，“你们倒是说啊！”
“今天是王大喜的日子……”
“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个！这个我当然知道！”王怒道，“为什么你们有所隐瞒？”
“今日是……玄谷。”
玄谷，乃是天上的一颗暗星，每逢玄谷出现的时候，所有星辰的光芒都会被其吞噬，那时的夜空便是一片漆黑。人们看不见玄谷，只能通过它吞噬星辰的轨迹来计算它的存在和位置。玄谷被当作灾星，每次它的降临都被认作是灾祸的降临，人们传言：每当玄谷噬星之日，就是天下大乱之时。
“玄谷……么……”王念道。
“王，这个时候的孩子……是不祥之兆啊！”
“闭嘴！”王喝到，止住了左右的话语，“那种传说什么时候应验过？他说我的长子，未来会成为翼族王的人，不容得你们这般玷污！”
“但是……我们翼族不一样啊……玄谷之日……不就是我们翼族的灾难之日吗？”
依靠星辰的力量才能飞起来的翼族，是最忌讳玄谷的，因为那时，是没有星辰的光芒。换句话说，那天，天空将不属于翼族。
“等他长大点再说吧……”王沉默许久，缓缓说道，“毕竟他是我第一个儿子……他的名字……就叫风壹羽好了……”

壹之尾
六年过去了。
按照翼族的惯例，六岁的翼族人就可以飞行，也就是参加每年一次的起飞之日。这年，翼族所有六岁的孩子都被召集在东陆的唯一的一片大型草原上，感受星辰的力量。
七月十三日，这年起飞之日的时间，也是这年星辰最为明亮的一天。
没有树木的遮掩，天空中的星辰格外清晰。
许多孩子聚集在这里，抬着头，看着天空，看着星星，感受着夏季夜晚里难得的清风吹拂。
起飞之日的仪式是所有翼族孩子都要经历的，风壹羽也是一样。他在孩童之中并不突出，也是那一般黑色头发，那般瘦小而轻盈的身体，他闭着眼，仿佛在倾听星辰的声音，倾听风的率动。
“大家仔细感受星辰的力量！”时辰到了，王走了出来。每年的起飞仪式都是由翼族的王亲自举行的，这年也不例外。虽说是仪式，实际就是大人们看着自己的孩子成为一名真正的翼族人，在天空中飞舞。
“什么是星辰的力量？”一个孩子问王。
“那时星星的召唤，就像刚才壹羽一般，闭上眼，仔细去听。”王答道。
点点星光在其中一个孩子的背部汇聚，汇聚成片片羽毛，渐渐的，羽毛组成了一双翅膀，一双洁白的羽翼，发着如同星辰一般淡淡的光芒，在夜晚的草原上格外明显。双翼拍打了起来，那个孩子还是闭着眼睛，但双腿不由自主地跑动了起来。
翅膀拍打的幅度越来越快，突然那个孩子跳了起来，背后羽翼的拍打把他代离了地面好几丈，然后开始在空中滑翔。
那个孩子双眼睁开，看见自己已经离开了大地，兴奋地喊道：“我能飞了！”
更多的孩子也飞上了空中，渐渐的，地上只有壹羽一人。
“你为什么不飞？我的孩子。”王对壹羽说道。
“我也感受到了那样的召唤，但是……很小……”壹羽道。
“试试能不能凝出羽翼？”王说。
点点星辰之光在壹羽身后汇聚，但是许久什么也没有出现……
壹羽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我不能飞吗……生为一名翼族人……”
“明年这个时候在试试吧，说不定就可以了呢？”王安慰道，但他的神色，带了几分冷峻，而壹羽却没有察觉。
其实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凝出来的啊。
王看见了。壹羽凝出来了几片羽毛，几片……黑色的羽毛。虽然在夜空之下很难被察觉，但还是被王发现了。
“墨色之羽，不祥之兆啊……”王清叹道。
几个月以后，秋天初至，壹羽就被逐出了翼族，甚至……被“护送”出了东陆。
理由是：翼族王族不允许有血脉地下的成员存在，为了保存优良血统，将原长王子风壹羽撤去王子称号和王族风氏成员姓氏，逐出东陆。
负责执行的，是二十余岁的长公主，壹羽的大姐。
路途，长公主沉默不言，壹羽也是一样。行至东陆边境，壹羽轻声道：“姐，不，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心中一阵抽痛，曾经的弟弟，今日却如此陌生，虽间隔几尺，但却那么遥远。
“父亲不可能因为不能飞翔而把我逐出东陆的。因为翼族是存在不能飞翔的族群。”壹羽道，“告诉我，为什么。”
“就是……因为你不能飞啊……”长公主道。
“告诉我。”壹羽声音大了起来，“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告诉我！”
“因为你定羽翼是黑色的！”长公主道，“起飞之日，父亲看见了，看见你凝成的羽毛是黑色的墨羽！”
“你是玄谷所生，玄谷之夜，星辰皆噬。你只能依靠玄谷的力量才能飞起来，但是你只能凝出墨羽，对于翼族来说，象征着灾难的墨色羽翼！传说，墨翼遮空，玄谷噬星，便是翼族灭亡之日，天下打乱之时！为了翼族，必须把你逐出去！而且，你不能飞，为了翼族，你永生不能飞翔！”
“原来……是这样啊……”壹羽道，“长公主，您可以不用押送了，我自己会走到中原的，反正路也不长。放心，我不会回去的，与其这样被抛弃，还不如自己离开！”说罢，向前跑去，头也不回。
长公主想要呼喊，但人影已经不见……
“呵……带来……灾难么？我的存在对于翼族来说，就是个祸害啊……”
“为什么……不……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凭什么我不能飞？作为翼族王族，凭什么不能飞？因为这该死的传说？”
“不，我要飞，我要向翼族证明，我能飞起来，而且……要飞得比谁都高！”

贰之初
“今天晚上怎么这么黑？”入夜，长安城郭，一个商人刚想要出城，看了看天就嘟囔着回去了。
的确，这样天上月亮完全被遮掩，不露出半点光华，就连星星都不露出一个的夜晚是很少见的。但生活在市区灯火笼罩下的百姓们却没有这么注意天上的昏暗，只有少许在酒楼想体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般意境的人才会注意到：“今天晚上这么没月亮？星星也不见得几个。”
而在那皇宫里，灯火映照着殿内镀着金银、镶着玉石的华贵器物，使得殿里亮如白昼。
“爱妃，你要挺住啊……”后宫之中，皇后屋前，一个男人正焦急地踱步，那黄色绣着蟠龙的睡袍揭示了男人的身份——中原王朝的皇帝。
屋里，只传来皇后阵阵痛苦的呻吟，还有一旁宫女和太医焦急的零星话语。
突然，一阵婴儿的哭声打破了这样紧张的环境。
“皇上！”一个侍女跑了出来，道，“皇后顺产，是个男孩！”
“太好了！”皇上如释重负，高兴地说道，“快领我前去！”
看见婴儿和皇后健康的样子，皇帝陛下此时抛开了身份，尽情享受着为父，为夫的乐趣与宁静。
“国师，”皇帝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国师，必须是一国之中知识极为渊博之人，必须通晓天文地理，最主要的，是要会观测星相，卜算命运。
“今日是四月十四。”国师答道，“今日是……玄谷噬星之日，不详之日。”
“玄谷……？”皇帝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那种翼人和南境巫民才相信的东西，在我们东陆根本不要那么在意，那些皇极阁的学士不都算出来了吗？玄谷只不过是一颗暗星，在天上运行着，每隔二十年左右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当中，根本不是什么灾难降临之日，他们的皇极算不是还可以准确地算出玄谷降临的日子吗？”
皇极阁，是皇家的学术机构，由各种高级学士组成，负责计算各种天体运行、自然现象，阁内藏书有十万余，包含了各种领域的各种知识。所以能进入皇极阁都是学士的荣耀。但皇极阁的人们都会终身投入到计算研究之中，所以皇极阁的人都不会出任任何职位。
“臣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国师答道。
“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儿子……”皇帝对皇后说道，“那么就叫他……仲玄好了，即墨……仲玄。”
……
九个月大的孩子，已经可以在地上爬行。在中原，每个孩子刚刚能爬的那几天，都要进行一个古老而有庄严的仪式，它关系到了孩子的未来，与命运。
这种仪式叫做……抓周。
所谓抓周，实际就是在地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看婴儿对那个好奇，去抓那个，那就说明孩子未来可能和什么有关。比如抓住剑学武，抓住书修文，抓住铜钱富贵，抓住桃子长寿……
其实那只是一种民间的游戏罢了，不过这种游戏连皇族都会去做，而且还……乐此不疲……
九个月大的仲玄，在地上到处爬着，地上摆放着各种物件，而皇帝皇后站在一旁，看着孩子的“足迹”，还不时叫喊着。“诶，抓书，将来做文臣，帮你大哥治国……”“抓桃，长寿好啊，活过一百二十岁……”“嘿，你抓我裤腿干什么啊……”
最终，仲玄停在了那柄宝剑之前，然后伸出小手，一把抓住。
“原来是练武啊！”皇帝道，“也好，将来一做名武将……”
可是他们没有注意，孩子抓住宝剑之后，一直把玩着剑柄，剑柄上面，雕着一条蟠龙。
龙，乃是帝王之意。

贰之命
十二年过去了，仲玄十二岁。
作为一名孩子，这时正值童年的快乐时光，从学堂上生书回来之后和伙伴玩就好了。但作为一名皇族，仲玄一定要优秀，只有那样才可以承担他将来的重任，也只有那样，才不会辱没皇族的颜面。
从仲玄能走能跑能说话开始，就被皇帝要求习武。随后每天都可以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拿着一把小宝剑一边挥舞一边伊伊呀呀地吆喝。但虽说是练武，可动作着实如同拿着把剑乱挥罢了。每当宫女走过，都会捂着嘴轻笑着离开。
仲玄是有老师的，但无论老师如何更正如何指导，仲玄就是那样乱挥，而他生来瘦小，身子补了三四年都没胖起来，重的武器也拿不起来，只能这样耐心地去教他练剑。
同时，也要他去学习四书五经，但仲玄愣是背不下一句。
直到仲玄六岁。
当然，不是六岁有了什么起色，而是教武的老师和教书的太傅同时向皇帝报告：仲玄学不来这个，他们也教不来。
于是皇帝十分无奈，干脆不管仲玄，把他放在书库里看书，结果这看书到还看出了一些名堂来。
因为仲玄找到了一本工匠的图谱，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民间普通家具，玩具的图样和图解，然后仲玄就跑到御膻房存烧饭柴火的的地方，取了点柴，又托人弄来个刨，就这样做了起来。
皇帝看见仲玄在那捣鼓个那种东西，起初以为仲玄不懂事，但后面看见仲玄做出了一张板凳后打发雷霆：“我们皇族怎能去自贬身份，做这种木工活？”
但仲玄不管这些，因为这个，皇帝对他发过不少脾气。而在仲玄八岁的时候，仲玄让皇帝闭上了嘴巴。因为他做出了一张轻弩。
图纸也不知是仲玄从哪里弄来的，或者根本没有图纸，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让仲玄去做这些东西，而且还让他进皇极阁的藏书阁自己找书来看，理由是：“说不定他以后会成为又一个鲁班呢？”
直到现在，四年的时间让他看便了皇极阁内的所有关于机关器械的书，他已经可以按照那些图纸来制造各种机械、武器，甚至还会有所改进。
“我的二儿子一定会成为中原的机械大师！”皇帝总是这样说。
然后，按照中原的习惯，十二岁是能看见未来的年纪，于是仲玄将要通过古老的方法知道自己的命运。
放心，这次可不是抓周那么简单了。这次要做的，可是要在鹿台上，用最大的浑天仪和无数算筹进行一次巨大的计算，那是一次可以知道命运的计算。
每个人天生都对着一颗星，生辰八字这些数据实际就是那颗星的坐标，用皇极算法中最古老的一支——算命可以算出这些星的坐标和移动的轨迹，而那轨迹，就是命运的路线。
但这运算量是巨大的，而且不能错，错了就要重来。一个月后，国师和皇极学士的计算结束了。
计算的结果却是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此子虽为皇族，但身负逆血，不可为王，不可为臣，不可为将，否则天下将因此子而乱。”
“那么……玄儿他什么也不能做？还不能为我国效力？”
“是。”
“那不就只能从商？或者开家小店，但他可是皇族，我的儿子！”
“那就要陛下自行斟酌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仲玄看在眼里，他什么都没有说，也自从那一天，人们看仲玄的神色就变了。
算命后三天，鹿台着火了。
放火的，是仲玄。
那天晚上，仲玄站在鹿台底下，拿着火把，望着鹿台上被火焰吞噬的浑天仪，仰天长笑了起来：“就凭你也能随便规定我的命运？一个不能移动的家伙，连我的机关人偶都不如。我的命运，只能依靠自己书写，自己掌握！”
之后仲玄停止了对于机械的研究，要求加入皇极阁，潜心研究计算星相，皇帝也同意了，因为皇极阁实质是学术组织，算不上为国效力。
仲玄在皇极阁内，开始了他的研究，学会皇极算法的算星一支后他的乐趣就是算各种星辰的位置，而最感兴趣的，就是他出生时降临的玄谷星。就这样，仲玄一直研究着，直到他快要十九岁时，他的父亲，中原王朝的皇帝，驾崩了。
即位的，是他的哥哥。

叁之上
现在是战火停息之日。两地的交界处又出现了宝贵的平静。
壹羽就这样在边境徘徊，他被翼族驱赶，又因为翼人的血统不能被中原承认，壹羽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自己应该去哪里，他只得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可是两天的饥饿已经让他近乎昏厥，他感觉自己已经活不过第三天了。
“现在连命都保不住了啊……”壹羽苦笑道，“虽说要飞……但是现在连走都走不动了啊……”
“看来……要死在这里了啊……”壹羽轻声道，随着最后一点体力的用尽，他晕了过去。
隐隐的，壹羽感觉有人抱起了他。
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
壹羽醒来时，发现自己和很多和自己一样的小孩关在一起，他身体又有了力气，他感觉嘴边有一些液体，然后抹了抹嘴角，是一些稀饭。看来那是在他昏厥的时候强行灌下去的。
在壹羽被驱逐的时候衣服已经被换成了普通百姓的衣服，所以他不必担心自己身份的问题。只是在自己身后不知道被谁放置了一把匕首。
那些小孩也是刚刚醒来不久，正疑惑地看着周围，但没有露出什么焦急的样子，而且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应该都是些街上抓来的流浪儿。
过了一会，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的面容隐匿在一副面罩之下。
“看样子精神都不错。”男人说道，“你们这些流浪儿啊，想活下去吗？”
“当然！”一个男孩说道，“只要您能给我吃得，我就可以活下来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吃得已经给过你们第一次了。”男人说，“否则你们已经死了。”
“想要食物吗？可是……不够分啊……”
“我这里的食物……之够一个人吃呢……怎么办呢……”
“对了，只要你们把其他人都杀掉，用我给你的匕首，这样那剩下的人就可以吃东西了。”男人的连虽然被遮掩，但是壹羽可以听得出来，他在笑。
“大家努力啊，”男人向门口走去，“留下的唯一一个人，才能继续活下去……”这是男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开什么玩笑啊！”刚才那个男孩大喊道，“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那么……你们都给我去死！”
“你才开玩笑啊！凭什么么我们死啊！”
“就是！你自己才去死吧！”
男孩的话如同导火索，孩子们在下一个瞬间，疯狂了。
他们纷纷拿起匕首，向男孩扑去，顷刻之间，那个男孩已经血肉模糊。接着，拿着匕首向离自己最近的人刺去。
所有的人都不想死，但只有一个人能不死。
那么自己一定么成为那个不死的人！
所有的孩子都抱着一个这样的念头，求生的本能使他们爆发出不符合年龄的力量，孩子的尸体开始逐渐增多，一具，两具……六具……
这里的孩子，一共有二十余人，现在已经死了七个了。
壹羽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想尽量不被别人发现。这样的一幕，对他来说太过血腥……他不能承受啊……虽然死的是自己的异族，但还是很害怕啊！
接着，一个孩子接近了壹羽，拔出匕首，向壹羽刺去！
“杀了你！”
翼族天生的灵敏使他躲过了要害，但还是刺中了壹羽的左手。疼痛使他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他望着刺他的孩子，眼中的恐惧已经完全消除，剩下的是……狂怒与嗜血。
“为什么所有人都憎恨我……父亲也是，族人都是，现在……连你这种不认识的异族都这样！凭什么……”
“对啊，我不能死啊，因为我一定是那个……飞向最高处的翼人！”
匕首握紧，脚步轻点，翼族灵巧的身躯使他瞬间出现在了那个孩子的背后，悄无声息，如同一阵风。
“死吧。”匕首在他的脖子上面一抹，一刀割喉，鲜血从他的咽喉涌出，如同一阵华丽的……血色喷泉。
那灵巧的身影在各个孩子的身边闪过，随后匕首一抹，每一刀都命中要害，没人能追上他的脚步，因为他们看不见，他的身影如同一阵风，风，怎么能被追上呢？
……
“也该去看看了。”男人向那间房间走去，看见的是一地的尸体……还有一个男孩的身影，站立在那里，身体除了左手没有一丝血迹。
片刻后男孩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猛烈地呕吐着。
“这就是优胜者啊。”男人笑道，“还真是不错呢，击败了这么多敌人，竟然自己身上那么干净……”
“他会是一个好刺客的吧。”
……
十三年。中原出现了一个最为诡异的刺客，他的脚步轻如羽毛，身影快若疾风，他的刺杀目标没有一个活了下来。官府都不知道那个刺客的相貌，甚至连称号都不知道。
只有那刺杀组织自己才知道。
那个刺客名字，叫做壹羽。

叁之间
“父亲……死了吗……”听见父皇驾崩的消息仲玄停下了手中的计算，虽然在这七年仲玄一直沉浸在研究之中，但血浓于水，死去的，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啊！
但好像仲玄自行过滤的一些东西……
那就是之后几天将要举行的，他哥哥的登基仪式。作为皇族成员仲玄必须参加的一个仪式他就这样华丽的无视了……
“为什么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东西……”悲伤过后仲玄思索着报信者对他说的话，“啊，该死，刚才算到那里去了！”
……
几天后，长皇子的登基仪式开始了。
长皇子殿下一直在等着仲玄，因为所有必到的大臣都来了，唯独除了仲玄。
愣是等了半个时辰，仲玄就是不来，没办法，规定的时间也到了，大典只好如期举行。
起初，长皇子，啊不，是皇帝以为仲玄有事不能抽身，因为皇极阁的人大都很忙，于是没有去严令职责，但仲玄的回答差点让皇帝气炸了肺：“诶？哥哥登基？这事和我说了？”

叁之下
新皇帝登基几天后。
刺客没有任务的时候，是和普通百姓一样的，过着普通的生活，但实际上要天天提心吊胆，防官府，防同行，防……“中间人”。
壹羽亦是如此。
他走在大街上，虽然外表是一片轻松，但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周边的行人。
没有人看见过他的脸，甚至一直背后偷袭的壹羽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体型，所以没有他的通缉令，他不用去害怕官府。虽然一个被看见体貌特征的刺客，往往就是死。
突然一个人撞了他一下，说了声抱歉，然后赶忙离开。
壹羽的手里多了张纸条。
“正午十分，小石桥下。”
“传递信息还是用还是这么老土的方法啊……”壹羽摇头道，但他不会不去的，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正午。他来到那条河畔，“渡船。”他对摆渡人道。
“过河？”
“不，只是想看看风景。”
船缓缓划行着，那坐石桥越来越近。
然后石桥底，船停了。
“真是的，搞什么谜语嘛，猜不出来怎么办？还石桥底，想淹死我啊。”船只被石桥遮挡了，那个石桥够宽阔，所以不必担心船被看见。“还好我够机灵，你装成摆渡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说：“我只是想赚点外快而已……”
“噗……真是……好吧，这次的目标是谁？”
“皇极阁学士，二皇子，即墨仲玄。赏金黄金五千两。”
“诶？那个家伙会惹到谁啊？他不是个只知道研究的书呆子吗？而且还出这么大的价钱。”
“这次雇主有个额外要求，在他死前传个话：说＇为了江山社稷稳固，为了天下太平，请作出点牺牲吧，先皇也会高兴的＇。”
“这次雇主……是皇帝陛下？”壹羽绕有兴趣地说。
“不要揣测雇主的身份！你只是个刺客，代人刺杀拿人钱财的！记住你定本分！”中间人厉声呵斥道。
“好好，要求，时间，地点。”
“一个月限制，地点随意，不过仲玄一搬不会走动，所以实际就是皇极阁内。”
“好好，知道了。”
船缓缓开出，然后到了另一个渡口停了下来。
“五文钱。”中间人开口道。
“喂喂！你叫我来的还要钱？”壹羽小声道。
“这是生意。”
“……”

几天后，夜，皇极阁内，仲玄宅。
“啊……终于把文曲的轨迹算出来了……这年就光干这事了……”仲玄从工作室走出，伸了个懒腰，一年多的工作后终于得到了成果，虽然文曲皇极阁的人曾经算过，但这次仲玄算得比先人所算还要精细。
“啊呀……今天晚上天气真好……”仲玄抬头望着满是星斗的天空，手在空中比划了起来。
此时，一个黑影正从墙上落下，脚尖轻点，如同一片羽毛落地，完全没有一丝声音发出，只是几个瞬息，黑影就来到了仲玄身边，如同一阵风。
突然脖子上感觉冰凉，一把匕首紧贴在仲玄脖子上，正是方才潜入仲玄院内的黑影。但仲玄没有露出丝毫紧张的神色，反而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也会被人刺杀啊……”仲玄道，“体轻若鸿毛，步行若疾风，阁下应该是一名翼族吧，没想到竟然有来中原当刺客的翼族吧。但为什么不飞在天上用你们最拿手的箭术呢？”
“是不能飞，还是……不会飞？”
仲玄感到身后的人颤抖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正常。只听见身后人轻声说道：“不愧为皇子呢，啊不，现在是皇弟了。我下手从来都不会和别人废话的呢，但这次雇主给了要求不得不遵守啊……”
“要求……？”仲玄道。
“只是传话罢了。内容是＇为了江山社稷稳固，为了天下太平，请作出点牺牲吧，先皇也会高兴的＇。”
“哈哈哈哈！”听了这话，仲玄大笑了起来，也不顾脖子上的匕首。
“为了江山社稷？我看是为了自己的位置吧！哥哥哟，当上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除了我，除了我这个潜在的隐患吧？”
“因为命运？呵，那重该死的命运，最终还是成为了一个接口啊……”
“罢了，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的话，我也认了。阁下要动手便赶快吧，能死在这样的夜空之下，也还算不赖吧……”
脖子上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接着那种冰凉的感觉也消失了。“为什么不杀我呢？阁下？”仲玄道。
“感觉你和我很像呢……都是不信命运的人……但如果就看见你这样认命的话就没意思了……”
“想要报复自己的命运吗？”那人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帮我……报复我的命运！”
“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呢……”仲玄笑道，“命运这种事情，不就是应该拿来当作玩笑话吗？真正的命运，可是要依靠自己去争取的啊……”
“不过……我答应。”
“认识一下好了，我的名字叫做壹羽。”
“你应该知道的，作为目标。”仲玄笑了笑，“即墨仲玄。”
不信命运之人的交集，也是报复命运的开端。

肆之终
壹羽悄悄潜入皇宫，也许是宫中侍卫的懒惰无能，也可能是朝政的腐败，竟然没有人发现壹羽的行踪。壹羽几乎畅通无阻地潜入了当朝皇帝的寝宫内。皇帝正在看书，不时发出阵阵大笑声，时而手舞足蹈。仔细一看，皇帝手中持着的书上面印着四个大字：笑林广记。
这是民间的一本笑话集。
“陛下好雅兴……”壹羽捂着脸道，当朝陛下就是一个一个人看笑话书还笑得翻天的傻X么……
“谁！”皇帝把笑林广记往后一抛，大喝道。
“是谁要清理仲玄来着……”
“原来是你？可为什么和之前的人不一样？”
“我是中间人的刀手，来清理另外的人时顺路来报告的。”
“死了吗？”
“没有哦～”壹羽微微一笑。
“那你还执行其他任务干什么？赶快把他干掉啊！”
“这次的目标……”壹羽拔出了匕首，“是陛下您呢～”
只是一个瞬息，壹羽出现在了皇帝的身后，割喉，喷血，气息无存。
“这样……你就可以报复你的命运了吧？然后……就是报复我命运的时候！”

日后，皇帝被刺杀的消息在城里传开，大臣们都十分焦急，皇帝才登基不到半个月就被刺杀，这还了得？必须找个新的皇帝来替代。但皇帝才二十多不到三十，又刚继位练个妃子都没来得及找，哪里找人继位？
“要不……找皇弟仲玄？”一个大臣说。
“不是说了他当皇帝天下大乱？”另一个大臣说。
“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且预言命运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啊。”
“那就这样吧……”
又是几日，仲玄被请出了皇极阁，仲玄指着大臣骂道：“你们当年不是说我什么都不能干么？现在我搞研究搞起兴了我不当皇上你能把我怎么样？”
然后那几个大臣当场就哭了，纷纷说着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中原即墨氏的江山不能毁于这一代啊，哭得那是一个惊天动地啊。
最后仲玄拗不过他们的一片苦心，只得“不情愿”地同意。
等大臣离开，仲玄哇的一声就捂着肚子笑了。
“看他们那个熊样！”仲玄对壹羽说。
“……”壹羽捂脸……

又是几天，仲玄当上了皇帝。
“我已经做了我想做的，那么你呢？你这么报复你的命运？”仲玄对壹羽说。
“我要你帮我攻下翼族。”壹羽说，“被全族人唾弃……我要亲手……毁掉他们……”
“这野心还不小。但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知道为什么翼族不会天天空袭吗？”
“为什么？”
“因为翼族飞行必须依靠星辰之力，而星辰之力不是天天都那么丰沛的，所以我们只能隔月，甚至更久飞一次。”
“那是个好消息。但……有什么时候翼族所有人都不能飞呢……”
“玄谷！”仲玄突然叫道。
“我就是在玄谷出生，所以我天生墨翼。我只有玄谷能飞，而其他所有翼族，玄谷不能飞！我要向我的族人证明，我要飞得比任何人都高！让曾经唾弃过我的他们，都在我的脚下！”
“这就是你的报复啊……”仲玄一笑，“玄谷其实是二十年左右出现一次，从上次出现到今年正好二十年。给我点时间，我可以推算出它出现的准确日期！”

仲玄在之后一段时间里把自己的事情一股脑地抛给了左右丞相，只是给了他们一篇由前朝历史总结出来的治国方法。丞相按照这个来安排，竟然十分有效。
一个月后。
“哈哈哈！终于算出来了！”仲玄从自己的书房跑出来，地上的草纸已经摞的和小山一样高。
“下次玄谷，在四月十四。”
“那不和上次日期一样？不是白算了？”
“我要的是过程的乐趣，不是结果。”
“……一国之君是个疯子……”
“今天什么日子？”
“四月五日，还有九天！”
“那够了。今日整集军队，明日出发，三天就可以到达边境，五天攻占翼族！”
……
四月九日，战争开始了。
中原的军队和翼族展开了激战。
起初，中原被天空中的翼族打得节节败退，翼族还在好奇为什么中原这样的准备就来攻打翼族。
但一天，两天，三天后，翼族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因为能飞的翼族，越来越少了。中原也趁着这个势头，把之前的劣势扳了回来。
直到第五天。
四月十四。
最后一个能够飞起来的翼族从天空落了下来，翼族所有的人，在今天竟然感觉不到任何星辰之力！
仅仅一天，不能飞得翼族防线全部崩溃。
和中原相比翼族的体质十分差劲，而他们最擅长的箭术在地面之上这么能和中原弩箭乱射相比？
这一天，注定是翼族的灾难之日。

翼族的王正站在皇宫的最高处，遥望着被战火卷袭的森林，轻声道：“玄谷之日……翼族灾难之日……今天，便是了吧？”
王还是十四年前的王，还是同一个人，已经五十多岁的王现在已经略显老态。在送走壹羽之后，翼族皇族就再也没有男儿的降生，没有继承人的王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处理，压力把他曾经年轻的身体压倒，不复存在。
“还记得我吗？”一个声音从王的背后传来。
王转过头去，发现一个人正在他的身后，没有卫兵阻挡，也没有听见打斗的声音。
“你是这么上来的！”王喝道。
“还记得我吗？”那人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十四年前你把我逐出去，现在，我来复仇了。”
“壹羽……？”王惊讶道。
“不错。是我带着中原的部队进攻这里，是我告诉他们翼族飞翔的奥秘，是我使这翼族沦陷至此……”壹羽缓缓说道，“而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向你，向我的族群报复！”
“你们把我丢在野外，我差点冻死，还好被人捡去，然后呢？成了一个刺客，依靠杀人为生！呵，一个曾经的皇子必须依靠手中沾染鲜血才能活下来！而原因呢？因为你们唾弃我，憎恨我，厌恶我那可悲的命运！”
“而我，现在向要命运复仇！”
“知道我是这么上来的吗？我是飞上来的。”
“你……！”王震惊了。
“没错，我只有玄谷之日才能飞，也就是说，我能飞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能飞；也就是说，我的飞行是靠所有翼族陨落换来的。这才是那个预言的真正意思，才不是什么狗屁我飞起来的时候就是翼族的灾难！”
说着，壹羽凝聚出了他的羽翼。
那是壹羽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凝出双翼，那双羽翼，是那么宽大，那么有力，黑色的羽毛包裹着它。即便是黑色的羽翼，但它是那样的漂亮，尊贵，庄严！
“我要向世界证明，我能飞，而且，要飞得比谁都高！”
遮掩月亮的乌云散去，这次的月亮，格外的圆，在没有星辰的天空之下是那么耀眼，这次的夜空，它才是主角。今天的天空，也是壹羽一个人的天下。

后记
中原攻下了翼族王城，翼族的王朝就此覆灭，东陆也被划入了中原王朝的国土。
仲玄陛下颁布禁空令，原翼族在平时不可飞翔，只有每年一度的起飞之日才可以飞翔一个晚上，其他时候飞翔者，斩。
然后允许中原人和翼族通婚，这也使以后的翼族和中原差别越来越小，直至翼族失去飞行本领，完全和中原人一样。
在翼族覆灭之后，南境和西域畏惧中原前来吞并他们的国土，组成联合军，对中原发动了攻击。
天下进入了一个乱战的年代。
壹羽和仲玄认为自己摆脱了自己的宿命，但他们所做的一切，不正是应证了那宿命吗？
这或许有些悲哀吧……
也许有吧……
呵……我只是一个把这故事告诉大家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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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写的最长的短篇了……这个星期全做这事了，29号开始，昨天码完，对我来说真是神速……

kittenkill

短小精悍···
这可是花了不少时间的~

一只小黑龙

哇咧！零你写的这么好啊！ [s:68] 那就到窝里多发点文章啊~ [s:76]

麗冰圣龍

零大精华多多。。。 [s:133]  [s:113]
【突然想到我该怎么办啊！】

八云零

喂喂……能进窝的不是些很【和谐】的文章就是很【消音】的文章么？

FT老虎君

文笔依旧很好呢>w<零要继续加油啊

沉默的幼龙

零的短篇还是很棒呢~~事情交代的很清楚呢~~感觉结合了好多古代的知识~~一定花了不少时间收集吧~~

妖

喜欢鄂...越来越佩服零了.

八云零

谢谢大家咯～
TO小沉：很多资料都是查不到的。玄谷是少数民族相信存在的星星，那些测量方法也是少数民族流传的。
算命啊皇极阁啊都是我自己编的……
话说竟然没有人发现其实壹羽性格很萌的么？

八云零

沉到这种程度（捂脸默